我也是个奇迹男孩
1985年冬天刚刚到来不久,我也到了这个世界,然而没过多久,家里人发现我这个孩子好像有点问题——我妈回忆说,栓在床头一个气球,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把气球拽下来我就会咯咯咯的乐,那时候他们意识到我的眼睛好像是有问题的。
我的眼睛确实是有问题,医生诊断是弱视,或许是因为眼球轴径过短导致看到的东西无法正确聚焦在视网膜上。我从有印象开始便戴起了眼镜,那时候家里条件差,技术也不是很先进,所以我的高度远视加高度散光眼镜看起来就像镜架上扣了两个酒瓶底儿一样。90年代吉林市最好的眼镜店或许是河南街上的精益眼镜店了,我对这家店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那时候只有他们能配我戴的眼镜,据说当时为了给我配眼镜,店里还要派人出差去外地,事情真假无从考据,但我这个眼睛的珍奇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我的爸爸妈妈是新中国最可怜的一代人,他们的青春年华没有在学校读书,而是成为了红卫兵小将,在社会的滚滚潮流中,他们只能被动的被拍打。他们上山下乡,他们返城就业,社会转型,大批工人失业,他们没有本领、没有门路,于是只能干着最底层的活计,日子就这么维持着。那时候我记得我总会被带到各种奇怪的医院去接受治疗,针刺、击打、光照、熏蒸……有些疗法现在看来令人匪夷所思,虽然最终这些都被证明是无效的,但他们的收费却高昂得令人咋舌!有一年,传说有“苏联”专家来做手术,专门治疗眼睛的疑难杂症,我现在还能隐约记得爸妈因为到底要不要去争吵了好几天——不是因为花费多少,而是因为到底要不要去赌这一局。现在他们回忆起当时还庆幸没有冒那个险,因为后来听说“专家”们手术的成功率相当的低,失败致残的比例倒是挺高。
我的裸眼视力不足0.1,所以我自然是没办法离开眼镜的。但沉重的玻璃镜片和冬天的哈气都还不是最让我最痛苦的,那时候戴眼镜的孩子还不多,眼镜度数这么高的自然更是成了“珍禽异兽”,我成了大家口中的“四眼儿”,因为看不清黑板我只能和老师的讲台做同桌。看不清田字格,老师收完作业后首先挑出我的作业本撕掉再中午留堂重写。因为戴眼镜我不能去踢球,碰坏了眼镜不光要花钱重新配,更会在新眼镜做好前“摸黑”。因为视力原因学校的鼓号队不要我,那时候看别的男生穿上制服早晨练小号我总是嘴上鄙弃,那时候我就是那只说葡萄酸的狐狸。我还得有一段时间,大家喜欢抢走我的眼镜,然后再藏起来——我猜那时候我可能就是班级的笑话……
有时候我觉得老天对我是不公平的,但2001年的夏天,中考录取通知书迟迟没到,我站在阳台看着楼下发呆,妈妈本来想安慰我两句,结果作为彪悍的东北女人她却自责的哭了起来,后来我也哭了,那时候我才知道,爸妈的心中或许是把我的视力缺陷归罪于自己。
从小到大即便是现在,取笑我眼瞎的人从来没有断过,然而我还是长大了,考上了一所不是名牌的重点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了工作,虽然视力的问题总是让我生活和工作中遇到困难,但我还就这么长大了。
我就这么长大了!伴随着嘲笑,还有爸妈莫名的自责,更重要的是我的生活中还有家人的爱,和那些给予我帮助的师长、朋友……或许没有人能猜到我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谢谢所有人带给我这样的多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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